开膛玫瑰爱丽丝

cj/ 团圆(一发完)

*多肉吞、哭吞、病吞有,如有不适请勿阅读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健美变多肉,患难见真情

*临稿涕零,不知所言【不

1

天黑了。茨木穿过拥挤的人海,钻进地铁里寻了一处坐下。地铁里的灯照着或站或坐的人们,他们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行色匆匆,但去向各不相同,有一些回到家,就有笑脸和饭菜迎接,有的只能自己开灯,自己做饭,或者叫外卖。

茨木无暇去管旁人怎样,他没有观察别人的爱好。其他人终究只是其他人,他在乎的只有一个。

所以他一坐下就掏出了手机,给社交软件里一个被设置特别置顶的账号发送信息。那账号甚至没有取昵称,名字用的是软件默认新注册的时候自动命名的“用户521491314”,他呢,也没有给这个账号设置什么特别的备注。那串数字早就牢牢印在心里了,既然他的他喜欢这个默认的id,那么,他也无需多做改动。毕竟他的他,选定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这时候那边有消息回过来了。在茨木发去的那条“我在地铁上了!挚友等急了吗?:D”下面,就是那人发来的新消息了。消息不长,甚至简练到只有一个“没”字,却已经足够让茨木欣喜了。他瞬间坐直了身体,将那条一个字的信息反复看了两遍,才恋恋不舍地锁屏收起手机。满是人的地铁里,没人注意到一个普通上班族突然的喜悦,这就像浩瀚夜空里一颗孤零零的烟花一样,微不足道。

地铁在城市的地下穿行。到站的时候,他抱着那装着家里钥匙和一个笔记本还有手机的瘪瘪的单肩包,率先冲出了地铁站。是时,夜幕已经黑沉,天幕上正挂着一轮白月。茨木在月亮下拼命地奔跑,穿过街区,抄了所有能想到的近路,直到跑到一个小区老楼下才停。门廊顶上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把茨木的影子投在地上,拉成了一头毛茸茸的长条怪物。他一鼓作气,噔噔噔跑上楼去,楼道里他的脚步一盏盏地点燃了每一层的声控灯,直到他站定在402面前,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没开灯,茨木想,挚友大概是又睡着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静悄悄地换鞋脱衣服,摸进那人的房间。而意外的是,他的挚友——酒吞童子,并没在睡觉,黑暗中他手里的手机还发着光。于是茨木小心翼翼的举动就显得多余而且滑稽。

茨木顺手打开了灯,房内骤然亮起,他挚爱的友人的样子,就立刻暴露在了灯下。茨木脸上现出了温柔的神色。而酒吞的手机从他肿胀的手掌中滑脱,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认出了茨木。“回来了?”他说,声音有些缺乏力气。

茨木瞧见酒吞床边的地上掉着房间吊灯的遥控器,霎时明白了酒吞没有开灯的原因,于是一边应着酒吞的话顺便照例胡吹了一通,一边不留痕迹地捡起遥控器,还搁在酒吞的枕边。

那里除了他刚放在那里的遥控器,还有一个大屏手机,酒吞方才就是用它回复给茨木一个“没”字的。

如今,这一个字对酒吞和茨木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了。酒吞的手指现下肿得难以自由戳点,不知道他用了多久才准确无误的打完这一个字,并且若无其事地发出去。茨木没有劝他用语音,这个建议对如今的酒吞来说本就是一种折磨。

2

大约一年前,酒吞还是全岛最出名的模特之一,胸腹肌肉线条几近完美,杂志片与走秀的邀约总是能够堆满日程表。茨木就是在他这段全盛时期爱上他的。身材好、帅气有个性的男人,谁都喜欢,所以那时的酒吞只恨桃花太多,那时候的茨木也太过普通,不过是当时追求酒吞的男男女女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已。原本酒吞是再怎么也轮不到他手里的,可突然,酒吞就病了。

毫无征兆的突然发胖,身材吹了气般地走形。哪怕是他最熟悉的公司领导和经纪人、最欣赏他的摄影师也都以为他是因先前被红叶拒绝的事情失了自律,放弃了一贯坚持的节食和健身。酒吞起初还试图辩解,但愿意相信他的人,并不算多了,相反,苦口婆心劝诫他不要因为一次失恋就堕落到自毁前程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算是堕落吗?……可如果有办法,谁又愿意眼看着前程化为泡影。

酒吞因身材不符合要求、长期被动违约而遭到公司解约的那天,茨木还是例行等在他公司门口。他习惯每天都在那里和酒吞打个招呼,再去上班。哪怕酒吞一向对他爱理不理,他也甘之如饴,毕竟,酒吞是他认定的人啊。此前,酒吞已经很久都没在公司门口出现过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红发憔悴胖汉,可茨木依旧一眼认出了他,和从前一样同他打招呼,并且赞美他今天穿的也很帅气。

本来这是个万无一失的问候语的。可酒吞现下最听不得人夸他帅气,于他现在的身体,这简直是一句讽刺。于是酒吞转过来,对着这个“老朋友”,一拳打了过去。

茨木并没受伤,因为酒吞没有打到他。他虚弱太久,一拳挥到了一半,整个人就都因惯性而倒在了地上。茨木班也不上了,卯足了劲儿背起酒吞,送到附近的诊所,诊所看不了,他就叫车一路陪到大医院。那时候,酒吞187,体重95公斤。医生在为他做检查的时候茨木就在旁边,他的上衣下面,曾经引以为豪的腹肌胸肌,全部都不见了,被明显病态而瘫软的皮肤和脂肪所取代。去掉了墨镜和口罩的酒吞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之前熟悉的瘦削面颊,如今又鼓又圆,好像某种滑稽的照片特效。

茨木隔着玻璃墙看着躺在那儿的酒吞,想的并不是酒吞的美丑,而是——多亏我之前也有以他为榜样好好健身,不然今天甚至都没法背起他。

茨木为他交了所有的检查费和住院费,因此不得不把买房计划推迟。不过,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爱人的话,那也不能称作是一个家了,房证写着自己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处?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告诉了茨木一个十分陌生而冗长的病名,茨木没记住,不是因为他记忆力不好,相反,他记性十分的好,但他并不愿意去记那个名字。虽然这位病魔,是酒吞和茨木共同的仇人,可它,却也是茨木*的恩人。

在酒吞失去一切、茫然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茨木向他告白了。酒吞发过一通怒气,但最终,没有拒绝。未知是真的被茨木的真心所感动,还是没有力气再推开茨木了。

茨木不知道。也不太想要去探寻真相。他只知道不管怎样挚友都在他身边了,这就好了。而酒吞也完全不懂茨木喜欢自己什么。他没问过,他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哪怕之前从未想过将茨木的*当一回事,但当这东西真正属于他的时候,他害怕听到让自己无法接受这爱意的答案。不过就算他问了,茨木也许只会告诉他,因为酒吞是酒吞——那来自灵魂的风姿,才是茨木追求的根源,不论酒吞这副曾经颠倒众生的皮囊如今是圆是扁,都完全不重要了。

于是酒吞在病床上成为了茨木的“挚友”,用一根小护士扎头发的皮筋作为见证。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治疗。没有人知道这病要治多久,所要做的就是流水般往里面扔钱,以及眼睁睁看着病人的身体逐渐恶化。每一针激素被打进酒吞身体里的时候茨木几乎都在场,这东西能缓解并发症,让他的五官还能基本保持原样,不至于被增生的脂肪将眼球顶出眼眶——即使这么做了,酒吞的视力也下降得厉害,那双曾画着殷红眼影、在杂志上凌厉地瞥着万物众生的紫色瞳眸,如今只能艰难地撑开肿胀的眼皮,茫然望向玻璃门外看着他的茨木。而激素的副作用仍旧是使人发胖,在酒吞本已经浮肿的身体上又加了一厚层的脂肪。

治疗半年后,酒吞的体重飙升至130公斤。因身体虚弱,几乎不能自己行动了。酒吞有的时候会突然悲观地问,这个治疗到底有什么用,而医生温柔地说,让你活着啊。

是啊,因为有效的治疗,酒吞已经多活了好几个月了。

酒吞想扯出一个苦笑,然而面部的脂肪压着他的嘴角,让他甚至做不出一个像样的笑来。他同茨木说,我们回家吧。

茨木比以往更加百依百顺,但你从他脸上看不出绝望和放弃。茨木说,既然是挚友的要求,我肯定是会答应的。酒吞听了这话,忽而疑心起来,说你是不是也早就不愿意花钱了,想叫本大爷早点升天算了。茨木也不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如果挚友想要走,我宁可顶着杀人罪名也会送挚友走,但如果挚友你想活着,哪怕我去死都要让你活着。

酒吞知道他是认真的。茨木这个人,认真和执着仿佛都写在脸上,让你很难不去相信他的真诚。

所以酒吞哭了。他这一辈子,成年后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跟人斗殴,以为是必胜的场子,结果却意外输了,那是只属于莽撞青年的眼泪,流过了,就成熟了。而另一次就是这次。泪水沿着皮下脂肪叠出来的褶皱流了下来。整条走廊都听得见酒吞毫无顾忌的大声哭泣,仿佛一下子放掉了积压一生的痛苦。

后来他们真的出院了。茨木买了个轮椅,一路将他推回自己的家。治疗期间,忌口严重,摄入酒精更是不可能。快进电梯之前,酒吞突然说,茨木,本大爷想喝酒了。

是啊,他叫酒吞啊,不喝酒又要怎样呢?茨木就说,好啊,我马上去买,买他十箱八箱。酒吞显得也很愉快,“好,喝死拉倒!”

酒吞的手不太拿得住杯子,更遑论啤酒瓶子。后来他自己想了个辙,他说我不要吸管,茨木你来给我灌,这样还痛快点。本大爷偏要看看,这辈子合该病死还是喝酒呛死。茨木就倒了灌他,他一碗自己一碗,他一碗自己一碗,最后两个人断片倒在桌子边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喝得多一点。

出院的几天,日日喝酒。不知道是断了激素还是酒吞心情舒畅的缘故,他体重反而下降了不少,渐渐能自己下床走动几步了。不过,也因为停了药物和激素的缘故,并发症稍有反弹,他指尖时有麻木,眼球被顶得胀疼,时不时看不见东西。

有的时候,酒吞会问,“茨木,听说你之前就很喜欢本大爷,在屋里贴满了海报和杂志折页……现在还有吗?”他眼睛看不清楚,靠在床上望墙,好像是什么都没贴。茨木果然说没有了。他当然不会告诉酒吞那是因为他怕酒吞见了自己过去的样子伤心,赶在出院之前都撕了扔掉,只会说因为活生生的酒吞童子都已经回了我房间了,我还要海报折页干什么。酒吞哈哈一笑,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酒吞在茨木家里住着的时候,茨木的料理水平明显飙升。酒吞之前生活质量奇高,病后口味愈加刁钻,茨木竟能一一满足,对他一个曾经的单身男子而言殊为不易。也因为他需要每天照顾酒吞,还特意换了个家附近的工作。不过,工作换了以后,攒自己的房子大概就要推迟5年不止了。

直到最近几天,茨木不得不出差。如果这次推掉了,他怕是还要再找工作,而家附近的合适工作,岂是那么好找的。酒吞听说了,非要他放心出差,茨木见酒吞这两日恢复的不错,比在医院还要好,不但能自己下床,并发症也没再发作,就真的出差去了,唯一和酒吞嘱咐不同的是,他没能放心地去。他一直悬着一颗心。

走之前,茨木给酒吞手机上下载了今年刚流行起来的社交软件,注册了账号,并加上了自己的号。他端详着这个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联系人的聊天界面,感到了满足。他从自己手机上发送给酒吞一个桃心眼的emoji,这个小表情就出现在了会话界面上,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寒暄。酒吞双手捧着手机,放到离眼睛很近的地方用力看了看,然后艰难地找到表情栏,回复给茨木一个害羞脸的表情。又努力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手指不好用,点歪了,明明要发挨着的那个墨镜表情的。他想解释却羞于启齿,见茨木那家伙好像挺喜欢这个回复,也就不解释了吧。茨木却实际上对一切心知肚明,也不戳穿,只管笑的开心,走前说两天就回来,要他看着点信息。

茨木这个差明显出的心不在焉,每隔一小时就会发给酒吞一条信息,内容大多十分无聊,想到什么说什么。比如参加会议的某老板是个地中海,今天例餐里又放香菜,挚友我想你了,等等。之所以不打电话,是怕铃声吵他休息,发信息过去,他闲暇还可以回复一下。虽然茨木对酒吞的回复率不抱什么信心(就算他身体好着,估计也会对无聊的东西不屑一顾——茨木正是这么认为的)可酒吞真的每条都回复了,只不过回复通常只有一个词,看起来还没有什么意义,有的时候甚至就是一个标点符号。并非酒吞不愿意好好回复,他在家比任何时候都要无聊,茨木每小时一次的信息…简直是救命稻草。只是多数时候,他根本看不清楚茨木发来了什么,也按不准键盘,只得随便回复点东西回去,表示本大爷还活着,你小子给我按时滚回来。要是再没事做,就贴着屏幕逐字辨认他发的内容——老板,香菜…地中海…都是什么啊!

因为这信息的存在,酒吞尚能拖着庞大沉重的身躯,说服自己茨木并未丢弃自己离开。其实,茨木不在家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难熬,毕竟他如今去个厕所要半小时,做份速食面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再花上几个小时研究茨木的信息,其余空隙都浑浑噩噩地睡去。在一轮又一轮的循环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直熬到茨木出差回来。他进门之前,酒吞正遭受着三四天都未袭来的并发症的折磨。刚刚难得发了个正确的字回复给茨木,指尖就一齐麻木起来,连手机都差点和遥控器一样脱手掉在地上。眼前更是明明灭灭,时而一片黑暗,时而有闪烁的光点,头也晕的厉害。他也就放弃了起身去开灯的想法,想着独自熬过这不知第几百次发作。最难过的时候,茨木进来了,打开了灯。

3

酒吞所看到的、如坏掉电视一般晃动的影子一瞬清晰起来。那是茨木,离开他身边两天的茨木。曾经把他从万众遗弃的水底湿漉漉地捞起来并且紧紧抱在怀里的茨木。对着他臃肿的身体仍能一如既往真诚地夸奖他的茨木。在病床边用发绳向他表白的茨木。

茨木来了,酒吞的世界就亮了。茨木好像一个勇者,方才还在黑暗里肆意折磨酒吞的魔王见到茨木之后就带着他的喽啰潮水般撤退去了,只留下酒吞一人在头顶的光明之下迎接他的归来。

茨木走过去问酒吞想吃什么,酒吞却努力坐了起来,用他不大灵活的胳膊环住了茨木。茨木心想,暂时让晚饭见鬼去吧——然后他也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了回去。他的胳膊环绕着酒吞的身体,将他的皮肉压出了深深的凹痕,放开后也不会立刻褪去,那是严重浮肿的痕迹。茨木一年前曾无数次独自想着他拥抱酒吞的场景,也许是在酒吧里,酒吞意乱情迷之下给他的恩赐;也可能是酒吞感动于他的执着,在台上来个给热心粉丝的回馈;当然也有他们两情相悦后,窗前月光下的肌肤相亲。场景里的酒吞矫健帅气,而茨木总将自己设想得卑微而面目模糊,谁叫酒吞那么耀眼呢?可现在这样的拥抱,从未出现在他的幻想里。自从酒吞生病,他告白之后,他的脑子就被真实的酒吞填满,再也无暇做无谓的幻想了,而且,他眼里的酒吞,从来迷人。

**

酒吞拾起遥控器,关掉了灯。黑暗,让人们看起来平等,就像每一个场景里矫健的酒吞和卑微的茨木,就像这一个场景里极度臃肿的酒吞和流下泪来的茨木。

4

**

再后来,茨木煮了流食喂给酒吞。酒吞无甚反应。**

纵使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他想。他知道挚友也是一样。他把散乱的红色头发从酒吞的面颊两侧拨开。再次亲吻那缺乏血色的皮肤。

次日晨,从酒吞身边醒来的茨木,不再能感受到挚友的呼吸了。他看起来很安详,眉眼间隐隐有着全盛时期的骄傲。

5

茨木隔着一扇玻璃墙,看殡仪馆的人为酒吞做遗容整理。连茨木都不知道,酒吞什么时候留下的遗愿,让他们甚至带来了一整套手术的工具。他们为酒吞消肿,一点一点抽掉他身上过多的脂肪,最后切掉冗余的松懈皮肤。茨木眼睁睁看着酒吞恢复成了当年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独属于死亡的苍白和疲惫。

茨木拿出总是随身带在单肩包里的笔记本,在酒吞的葬礼上写完了自己和挚友*故事手写稿的最后结局。

结局写道,酒吞战胜了病魔,回复成健康帅气的样子,重新被公司签约。他离开了茨木的家,走前对茨木说谢谢你的爱。酒吞回到了花花绿绿的世界,茨木唯有在上班路上、酒吞公司门口,才能和他打上一个招呼。他始终站在台下仰望,晚上则幻想着拥抱酒吞,日复一日地活下去,直到他们中的一个迎来衰老和死亡。

每一个故事,终将迎来团圆。一辈子不行,就再来一辈子。**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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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小学生(?)擅长凄凉的纯爱和滑稽的纯爱,以及把去幼儿园的车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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